“盖房子”——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四川雅安下乡展

“盖房子”——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四川雅安下乡展

展览时间:2013年11月18日~11月26日

展览地点:中国美术学院正门平台

指导老师:黄孙权

盖房子  宣言

Building the House, a Manifesto

 

不但我的回忆是「安居」的,我们所忘却的也是。我们的无意识也是「安居」的。我们的灵魂就是居所,当我们回忆起家,房间的时候,我们是在学习「寓所」在自己心中。–  Gaston Bachelard

 

在上里分享的夜晚,学生困惑问著艺术家为何要田野?有什么权力访谈?田野的目的是什么?我虽然给出暗示,却非答案,因为答案仍在未來的實踐里。田野与艺术的关系,不是拿来主义,不是素描写生,不是材料与再现形式的推进关系,我们之所有权力探寻陌生情感,访问生命故事,望闻地方经验,乃因我们在尽可能的状况下进行平等的交换,使彼此完整,共同安居于情感部落(affectual tribe)中,是「分工与交流」(马克思语)的关系性构成,是当代最有意义的社会性(sociality)行动。社会性行动之所重要,乃是在专业分殊的社会体制与不均衡地理空间中,找到连结彼此的可能,让差异关系再生产,让识异取代同一,让我们对自己社群提出异见而在他者的社群中找到认同。

 

2005年农业税取消,2011年中国城市人口首度超越农村人口,2013年四月二十日雅安市芦山县发生七级地震,十月十日中国美院跨媒体雅安田调小组走访了三个四川灾后忧欢各半的三个村落。

 

雅安的碧峰峡是进行式。谢英俊建筑师的輕鋼结构协力造屋的理想落地后各有不同。农村并非铁板一块,并非一定和谐喊得出人协力盖房或花得起钱雇工,剩馀劳力都为城市人口服务了。我们搬砖夯土,和水泥锁楼板,用三天的劳动换取珍贵的故事,体会了历史震荡下的农村变化,及农民对灾后重建的毅力与耐心。七老村的王伦章与柏树村的吴文章正是农村巨大变迁的缩景,三十年内从集体所有、公社生产小队、包产到户,到返田归林与集中农地委托经营,他们返回了三十年前的处境,差别是房子在地震中垮了,一切重新开始。让他们安居的,是挂心的家人,他们不是为了自己建房,而是为了他们所爱之人的未来。

 

四川茂县太平乡,羌族的杨柳村则是各方面都成功的重建后村落,无论是评比,规划、协力营建、村民满意等面向。杨柳村的汉子全去灾区其他村子帮忙盖房,下了车迎向我们的是穿著传统服装的妇女,为了我们的到来,村长调动了全村准备伙食白酒,每家户整理出一个乾净的房间,将我们分散全村而宿,开了上锁的会议厅展示营建过程,盖房动人的号子响穿耳际,村民离寨进村,未来的蓝图向观光敞开,望向现代卫生且群山环抱的度假村。清华大学与谢英俊合作称为「可持续性重建的模范」,呼吁村民迈向社区人。村民迈向社区人,如同农民上楼的魔咒,这向台湾经验学习的口号未经反思,彷若现代的社区意识就一定好过传统的村寨文化,新式斜屋顶好过村寨方正平顶,于是,村寨檐上常见的三角顶白石的传统造型消失,白石信仰落地于新村的广场中。信仰不纯寄于外物,然希望也是。

 

卢山县宝兴镇的烟溪村则是一个正要开始重建的村落,灾后半年许多人仍然住在救难帐棚或倾颓的屋舍里。这里我们遇见杨柳村的汉子们,协助村民拉起三座二楼高轻钢架,学生混在队伍中拉绳扛架,在羌族汉子响亮的号子中体会了建房的集体感,调动了村民的主动性,「房子还是我们的」。隔日在村办农民向银行借贷的现场快速了访问农民,尽管政府与民间基金会的补助与优惠利率不少,然贷款金额对农民来说仍是沈重负担,不少学生与农民互以泪交。进到村后山顶访问了在规划区内外的住户,农民表示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及他们的意愿,显然的这个询问也多馀了,在政府美意下规划分成前后两区,前村「小桥流水」全采用清钢房,同一风格与统一施工队建造,后村「田园风情」则为木造屋,预计在明年三月完成。镇上密集来往的大理石运输与采石雕刻产业似乎与村子无关,很难想像在青衣江深处的烟溪村能够靠观光活络经济,建筑师的理想变得遥远而讽刺。在规划区外的85岁的冯登成老先生要照顾卧病在床的84岁妻子,儿子远在异地无法回乡,他与老伴在没窗没门的破房中过了半年,靠著低保户每月的补助与地赈灾后每天每人10元人民币过活。许多农民在半强迫的状况下,拆掉自己原本可以修复好的房子,珍贵百年的柳杉与朴实坚固的斗栱不全因地震而倾倒。

 

空间中弥漫著社会关系,空间的生产就是表徵空间、空间表徵与物质空间的斗争,是权力/规划、生活/使用、实际空间感知的斗争。柄谷行人说的好:「越是认为建筑是理念设计的完成物就离真正的建筑越远。」。灾区不是解决灾后的问题,而是解决过去的累积,而过去则是我们大家一起造成的。

 

每离开一个村子,村民就会跟我们说:你们一定不会回来了!你们只是来问一问,看一看,就走了。特别是孩子的话说的直白。我们是不会回来了,不会以田调的方式回来了,不会以艺术家的身分回来了,当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是解决共同累积问题的时候。

 

就这样,我们的田野观察记录在我们的日志与三地报告中,我们的展览就是盖房子。盖房子是学习寓所而非垒石,不是冻结作品而是时间建造的展示。在钢架立起时,我们将高唱号子,我们将肉身劳动砌砖造墙,让作品(以及梦想)安居,开始歌诗。我们思及你们,就是学习「寓所」在自己心中,最终,这栋轻钢房子会回到四川,成为四川卢山烟溪村一名无依老农的寓所。

现场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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